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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紙鶴之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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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朦朧,蕭鈺回到東籬院之時已過戌時。

月光下,有一個人跪在院子裏,身影搖搖欲墜。

“何人在那裏?”跟著蕭鈺一同回來的齊悅喝道。

那人聽見熟悉的身影,身形一晃,緩緩回過頭來。

兩人皆是習武之人,自是耳聰目明。那人一回頭,他們便看清了那人的面容。

“宋姑娘?”齊悅猶如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般,疑惑問道。

“公子。”宋水婳出聲喚道,“齊侍衛。”她聲音沙啞,還帶著重鼻音。

蕭鈺他們自是聽出了不對勁,齊悅問道:“宋姑娘怎會在此處?”

宋水婳盈盈的目光看向蕭鈺,聲音低啞道:“水婳懇請公子替我向少夫人求求情。”

“少夫人?”蕭鈺聽她提起蘇杭,終於出聲問道。他擡頭往正屋看了一眼,裏面燭火昏黃,顯然屋內的人已經睡下。

宋水婳點點頭,繼續道:“水婳不慎弄壞了少夫人的簾子,惹得少夫人盛怒。任水婳如何乞求,皆不能求得少夫人的原諒。”

“少夫人讓你跪在這裏的?”蕭鈺淡淡問道。他聲音平靜無波,聽不出任何情緒。可另兩人對他都極為熟悉,自是聽出他話中的質疑。

宋水婳搖搖頭,輕聲道:“是水婳自願跪在此處的。”頓了頓,又道,“水婳明日便要離開蕭府,恐再也沒有機會求得少夫人的原諒,是以才跪在此處。”

蕭鈺皺眉,“離開蕭府?”

“是!”宋水婳點點頭,“水婳已在蕭府叨擾多時,怕是給少夫人帶來了許多麻煩。”

“少夫人如此說?”蕭鈺又問。

宋水婳搖搖頭。

蕭鈺抿唇不語。

齊悅若有所思。

氣氛一時陷入沈默,好似過了許久,才再次聽到蕭鈺的聲音。他道:“宋姑娘先起來吧。”

齊悅這才發覺公子竟一直沒讓宋姑娘起來。

宋水婳咬著唇瓣,搖頭道:“不求得少夫人的原諒,水婳不敢起。”

“無礙!”蕭鈺淡淡道,“我會與她說。天色已晚,宋姑娘還是先回房休息吧。也不用搬出蕭府,你且安心住下。”

“可少夫人……”

“沒有可是!”蕭鈺忽然冷了聲音,說完不再看她,徑自往前走。

宋水婳臉白了白,連忙站起。因跪了許久,她的雙腿早已既痛且麻,起身時,身形一晃,便往前栽去。

剛走至她面前的蕭鈺眉頭一皺,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一步。身後的齊悅暗道一聲不好,正要伸手去扶,便聽得一聲“噗通”,宋水婳已經栽倒在地。

看著已經走遠的蕭鈺,齊悅心中暗嘆,無奈地扶起宋水婳,問道:“宋姑娘沒事吧?”

“無事,”宋水婳捂著臉,口齒不清道,“多謝齊侍衛。”

看著她全身狼狽不堪,齊悅好容易才壓下即將彎起的唇角,故作擔憂道:“宋姑娘還是當心些好。”

宋水婳福了福身,告了辭往偏院走去。

蕭鈺走進內室,見蘇杭確實已經睡下了。看了她兩眼,又走了出去。

再次回來時,已是三刻鐘之後。他換了一身玄色寢衣,掀開已經鋪好的被子躺了進去。

自他這次回來,蘇杭與他便分被而睡。他雖有些不情願,卻覺得如此也好。他每次回來,她都已睡下了,且與她一同睡,他總會有些心猿意馬。

看著她背對自己而睡,蕭鈺總有些心煩意燥。他在想安排宋水婳住在蕭府究竟對不對,這些時日,蘇杭與他明顯疏離了不少。可把宋水婳安排在別處,他又有些不放心。更何況,若真的把她安排在了外面,怕會傳出更不好的流言。

趙蘇杭被人看的發毛,不由得有些心煩。這人大半夜的不睡覺,看著她做什麽?

“沒睡?”冷不丁身後響起一個低沈的聲音。

趙蘇杭無奈地翻過身,與他對視。

“我吵醒你了?”蕭鈺問。

“沒有。”趙蘇杭淡淡回答。她根本沒睡著,他們在外面的對話,她聽的一清二楚。

“睡不著?”蕭鈺又問。

趙蘇杭搖頭,“沒有。”

蕭鈺抿唇,探尋的眼神望向她,“可是因宋姑娘?”

趙蘇杭撇撇嘴沒說話。

蕭鈺嘆了口氣,道:“你不喜歡她可以與我說,怎麽能把她趕出去呢?”

趙蘇杭譏笑道:“我何時趕她出去了?”

蕭鈺抿唇,心道你確實沒有直接趕她出去,卻表現出自己的想法。

“她今日在外面跪了多久?”蕭鈺又問。

趙蘇杭想了想,滿不在乎道:“大約三個時辰吧。”

“三個時辰?”蕭鈺的聲音微微上揚,似乎有些難以置信。

“怎麽?”趙蘇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,“心疼了?”

蕭鈺沒回答她的話,而是道:“此事你處理得不大妥當。”

趙蘇杭垂下眼皮,神色淡淡道:“她自己愛跪,就讓她跪著唄。”

“她因何事惹你不悅?”蕭鈺又問。

趙蘇杭沈默片刻,想說什麽,最終卻只是道:“沒什麽。”

燭火黯淡,她的眉眼看不太清晰,蕭鈺微瞇了眼,卻依舊看不出她情緒如何。心中的那股煩躁更甚,聲音也冷了幾分,“這樣的事,日後莫要再做了。”

什麽事?不能表現出對她的不喜?還是讓她不要再跪?趙蘇杭沒有說話,默默地轉過身背對他。

蕭鈺無奈地閉閉眼,忽而掀被下床,披了件衣服出了門。

“唉!”蕭鈺走出去許久,屋內響起了一聲低嘆。

此事之後,宋水婳終究還是在東籬院住了下來。蕭鈺與趙蘇杭的關系似乎也走進了一個死角,東籬院的氣氛更是前所未有的低迷。

東籬院住了以一位美貌少女的事不知怎麽傳了出去,且此女子還是二少爺的救命恩人。而這位救命恩人竟被二少夫人刁難的事也莫名其妙在蕭府傳揚開來。

府中下人都道二少夫人心思歹毒,二少爺只不過帶回來一個救命恩人,卻被這位妒婦記恨,只因一些小事便讓其在院內跪了三個時辰。

此時已是深秋,夜裏寒涼,那位被罰跪了的姑娘受了寒,在床上躺了五六日才將養過來。此間,二少夫人並未前去問候一句。

東籬院原來的下人心中暗道以前真是看錯了少夫人,本以為她賢良大度,卻不曾想竟是個容不得人的。可她們也只是在心裏想想罷了,並不敢亂嚼舌根。只是平日裏做事更加小心翼翼了,恭順有餘,敬畏不足。趙蘇杭看在眼裏也並未細思,只當她們因她與蕭鈺之間不尋常的氛圍才如此。

冬雪近幾日在外面聽到了不少這樣的流言,她心中惱怒,呵斥了幾句,可擋不住他們私下裏議論。她與秋月說了此事,二人恐蘇杭聽聞此事後心中不快,便一直瞞著她。是以,蘇杭並不知她以前的好形象竟因宋水婳的一個舉動而消弭殆盡。

蕭鈺聽到齊悅稟報此事時,又出奇地平靜,也並未懲處那些說閑話的下人。是以,他們便猜想二少夫人怕要因此事失寵。

秋月和冬雪心中暗暗著急,卻又不知該如何向蘇杭說明此事。

一日,秋月看著姑爺又冷著一張臉從正屋出來,便跟在他後面去了書房。

蕭鈺知道秋月在後面跟著,且似乎有些氣不平。他也並未喝止,那便是默許了她的舉動。蕭鈺進了書房,齊悅看著秋月默默嘆了口氣。正欲關上房門,便聽見他家公子淡淡的聲音傳來:“進來!”

齊悅著實一愕,蕭鈺竟然同意秋月進書房?!

秋月卻沒想那麽多,在齊悅灼灼的目光下,漲紅著臉進了書房。

“說吧,何事?”蕭鈺看她行了禮也不說話,遂開口問道。

秋月抿了抿唇,一咬牙,道:“公子,奴婢是替我家小姐來解釋的。”

“哦?”蕭鈺挑眉,“蘇杭讓你來的?”

秋月搖搖頭,她家小姐那性子,耐得與何人解釋?她又福了福身,緩緩道:“奴婢恐公子因宋姑娘的事誤會我家小姐,遂想把那日發生的事稟與公子。”

“嗯。”蕭鈺淡淡地應了一聲。

秋月見他同意,微微松了口氣,只要姑爺還願意聽她解釋便好。她道:“那日宋姑娘突然闖進正屋,那時我們小姐正與三小姐閑談。具體說了什麽,奴婢聽不太清。只是宋姑娘拽壞了小姐親手為您折的紙鶴,這才惹得小姐不悅,可小姐她並未……”

“你說什麽?”秋月的話被蕭鈺打斷。他聲音微微提高,語速也比平日快了幾分。

“啊?”秋月一呆,見蕭鈺緊緊盯著她,她又辨不清他此刻的喜怒,心中便有些害怕。

“你方才說什麽?”蕭鈺又問了一遍。

秋月呆呆地,反射性地回答:“小姐並未因此刁難宋姑娘。”

“上句!”蕭鈺道。

“上句?”秋月喃喃道,想了一下,道:“宋姑娘拽壞了紙鶴。”

“什麽紙鶴?”

“我們小姐的紙鶴。”

蕭鈺有些不耐煩了,這秋月平時看著挺聰明的,今日怎麽如此呆傻?遂直接問道:“你方才說少夫人親手為我折的紙鶴?”

秋月眨眨眼,明白了蕭鈺的意思。可心中有些奇怪,姑爺竟是不知嗎?又覺得姑爺這人實在是別扭,他方才不是聽清楚了嗎?為何不直接問?

蕭鈺真是有些無奈了,這秋月怎麽發起了呆?他便直接起身,準備去問蘇杭。

秋月見他站起,回了神,連忙道:“您在瀝州時,小姐聽聞您感染了瘟疫,便親手折了一千只紙鶴。”

蕭鈺聽到她的話頓住了腳步,問:“折紙鶴做什麽?”

“奴婢們原也不知此事,便問了小姐。”秋月道,“小姐說折一千只紙鶴便能許一個心願,如此,公子便能安然無恙了……”

秋月的話尚未說完,書房已經沒了蕭鈺的身影。她呆呆地看著猶自晃動的門,低笑出聲。她家小姐就是如此,做了什麽也不說,被誤會了也不解釋。

急急往正屋走去的蕭鈺一時間思緒萬千,他怎麽就沒看出那“什麽鳥”是鶴呢?他怎麽就沒問她為何折那麽多那個東西呢?他只是隱約覺得內室有些不一樣,怎麽就沒註意到那一串串的紙鶴呢?他為何要聽周子琰的“她沒吃醋說明她不在乎你”呢?他為何要與她計較那許多呢……

蕭鈺疾步走至門口,卻又頓了腳步,似乎有些躊躇。他該怎麽說?要不要道歉,說他不該與她置氣?要不要問她是不是很在乎他?要不要問她為何不說?要不要問……還是直接……?

“你站那門口做什麽?”出門的趙蘇杭見他站在門口要進不進的樣子,皺了眉問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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